这世上,有些事是破不了的案。
不是人心诡诈,也不是线索中断。
而是那冥冥之中的一笔债,早就写在了生死簿上。
等你看到真相,只会觉得,原来天道轮回,从没饶过谁。
这桩惊动了金陵古城的碎尸奇案,便是如此。
01
话说1996年,金陵城里还是冬寒料峭的时候,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案。
金陵大学一个名叫刁雪梅的女学生,好端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,突然就没了踪影。
家里人疯了似的找,学校也报了案,可一个大活人,就像一滴水掉进了大江里,连个泡都没冒。
直到开春雪化,环卫的老汉在城郊的臭水沟里,捞上来一个黑色的提包。
老汉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扔的垃圾,拎起来沉甸甸的,嘴里还骂骂咧咧。
可一打开,那股子血腥味混着腐肉的恶臭,差点没把他当场熏过去。
包里不是别的,正是一块块煮熟了的人肉,码得整整齐齐。
这下可捅了天大的篓子。
衙门里的捕快全城出动,陆陆续续地,在金陵城的好几个地方,都发现了装着尸块的包裹。
整整2000多块,拼都拼不齐一个完整的人。
最后经过查验,才确认正是失踪了快两个月的刁雪梅。
一时间,整个金陵城人心惶惶,流言四起。
有说是情杀的,有说是仇杀的,更有甚者,说是城里来了个专吃人心的恶魔。
可捕快们查来查去,把刁雪梅身边的人,老师、同学、朋友,全都筛了一遍,愣是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。
凶手的心思缜密得可怕,现场干干净净,没留下一个指纹,没找到一件凶器。
这案子,就这么成了一桩悬案,像一块巨石,沉沉地压在所有金陵人的心头。
一晃,20多年就过去了。
刁雪梅的父母,从中年熬到了白发苍苍,眼睛都快哭瞎了。
老母亲王桂芳,更是因为思女成疾,落了一身的病。
她不信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,更不信凶手能永远逍遥法外。
这些年,她拜遍了名山古刹,求遍了各路神佛,可得到的,永远是沉默。
眼瞅着自己也要走到油尽灯枯的时候,王桂芳从一个远房亲戚那儿,听到了一个几乎快被世人遗忘的传说——关外黑土地上的「出马仙」。
02
这「出马仙」,说白了,就是一些供着「仙家」的凡人。
所谓的「仙家」,不是天上那些神仙,而是修炼有成的「五大家」——胡、黄、白、柳、灰,也就是狐狸、黄鼠狼、刺猬、蛇和老鼠。
这些成了精的生灵,道行高深,能知过去,能晓未来。
它们会挑选一些有缘分的凡人做「弟马」,也就是人间的代言人。
弟马平日里与常人无异,可一旦「仙家」上身,便能通阴阳,查祸端,断生死,解灾厄。
王桂芳那亲戚说,他老家东北黑瞎子沟,就住着一位道行极高的「柳仙」,附身的弟马是个姓刘的婆婆,人称「柳婆」。
据说这柳婆请神上身,能让亡魂附体说话,甭管多大的冤屈,多深的秘密,都能给你问个一清二楚。
这话对别人来说,是封建糟粕,是无稽之谈。
可对已经走投无路的王桂芳来说,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她瞒着老伴,揣着这些年攒下的全部积蓄,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北上的火车。
一路颠簸,几经周转,等她找到黑瞎子沟时,人已经瘦得脱了相。
那黑瞎子沟,是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偏僻山窝窝。
柳婆的家,更是简陋,就是个泥胚搭起来的小院子,院里种着一棵歪脖子老柳树。
王桂芳在门口徘徊了许久,才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院门。
一个头发花白,满脸褶子,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的老婆婆,正坐在炕上,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烟杆,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。
她眼皮都没抬一下,像是早就知道王桂芳要来。
「来了?」
老婆婆的声音沙哑干涩,像被砂纸磨过一样。
王桂芳心里一惊,扑通一声就跪下了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「大仙救我,求求大仙救救我可怜的女儿!」
她一边哭,一边把刁雪梅的照片,还有当年报纸上关于案子的报道,一股脑地掏了出来,摊在柳婆面前。
柳婆这才缓缓睁开眼,那双眼睛浑浊得很,却又像能看穿人心。
她没看那些报纸,只是拿起刁雪梅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,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。
半晌,她才叹了口气。
「姑娘是个好姑娘,可惜了,命里有此一劫。」
03
王桂芳一听这话,哭得更凶了。
「大仙,我不要她好,我就想知道,到底是谁这么狠心!我要他偿命!我做鬼也不放过他!」
柳婆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,烟灰落在地上。
「因果轮回,报应不爽。
你只看到了今世的果,却不知前世的因啊。」
她转过头,盯着王桂芳。
「你女儿这桩事,牵扯的不是一世的恩怨。
阳间的法办不了,阴间的理却逃不过。」
王桂芳听得云里雾里,但她抓住了一点,那就是柳婆知道内情。
「大仙,我求求您,您就让我女儿跟我说句话吧!她到底在哪儿?她冷不冷?她跟我说一句,是谁害了她,我死也瞑目了!」
柳婆沉默了很久,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炕桌上的那盏煤油灯,火苗不安地跳动着,把柳婆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得老长老长,像个鬼魅。
许久,柳婆才缓缓开口。
「请神上身,问卜阴阳,是逆天而行,要折阳寿的。
老婆子我本已封了堂,不再理会这些事。」
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,已经哭得快要断气的王桂芳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。
「也罢,看你一片慈母之心,我就为你破例一次。」
「只是你要想清楚,有些真相,知道了,比不知道更痛苦。
你,真的准备好了吗?」
王桂芳没有丝毫犹豫,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「只要能知道真相,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!」
柳婆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。
她让王桂芳去准备三样东西:女儿生前最爱穿的一件衣服,三炷百年庙宇里供奉过的香,还有一碗无根水,也就是天上落下来,没沾过地的雨水。
衣服好找,王桂芳一直把女儿的遗物珍藏着。
庙里的香难求,她又托人花大价钱,从一个老主持手里请了三炷。
最难的是那碗无根水,幸好东北的冬末,总有那么一两场残雪,王桂芳就用盆接了雪,等它慢慢化开。
三天后,当王桂芳把所有东西都备齐,送到柳婆面前时,柳婆的脸色异常凝重。
她让王桂芳把东西放在堂屋正中的一张八仙桌上,桌子正上方,挂着一张"仙班图",上面画着形态各异的胡黄白柳灰五大家。
柳婆自己则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黄布长衫,点燃了那三炷香,插在香炉里。
青烟袅袅,笔直地升了上去,一丝都不弯曲。
04
柳婆嘴里开始念念有词,念的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词句。
她的声音越来越快,越来越急,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。
整个屋子里的温度,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王桂芳裹紧了身上的棉袄,还是冻得瑟瑟发抖。
她清楚地感觉到,一股阴冷的风,凭空在屋里打着旋儿。
桌上的煤油灯火苗,被吹得"噗噗"作响,随时都要熄灭。
突然,柳婆猛地睁大了眼睛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在了炕上。
王桂芳吓得尖叫一声,刚想上前去扶,却见柳婆又缓缓地坐了起来。
只是这一次,柳婆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那不再是一个老人的浑浊,而是一种年轻女孩的清澈,但那清澈里,又带着化不开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冰冷。
她的嘴角,慢慢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,喉咙里发出"咯咯"的声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。
王桂芳吓得瘫坐在地上,她知道,这不是柳婆了,"仙家"上身了。
柳婆,不,应该是附身在柳婆身上的"东西",缓缓地转过头,那双不属于她的眼睛,直勾勾地盯着王桂芳。
她张开嘴,说出了一句让王桂芳魂飞魄散的话。
那声音,不再是柳婆的沙哑,而是她日思夜想了20多年的,女儿刁雪梅的声音。
「娘……我好冷啊……」
05
那一声「娘」,仿佛一把冰锥,瞬间刺穿了王桂芳的心脏。
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,
柳婆的身体,此刻完全被另一个灵魂占据。
她的动作、神态,甚至是一个细微的皱眉,都和刁雪梅生前一模一样。
「雪梅……我的雪梅……」
王桂芳连滚带爬地扑到炕边,伸手想去摸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怕惊扰了女儿这来之不易的魂魄。
「雪梅,是你吗?真的是你吗?你告诉娘,是谁害了你?那个天杀的畜生是谁?」
"刁雪梅"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和痛苦。
「我……我看不清他的脸……」
她的声音飘忽不定,充满了无尽的寒意。
「那天晚上,雪下得好大。
我从图书馆回宿舍,路上一个人都没有。
他……他就跟在我后面,一直跟……我好害怕,我拼命地跑,可还是被他抓住了。」
「他把我拖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,一个废弃的锅炉房……那里好黑,好冷……」
"刁雪梅"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。
「我求他,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他,可他不要……他只是笑,笑得好可怕……他说,他等了我好久好久了……」
「我问他是谁,我不认识他。
他说,我不认识他,可他认识我。
他说,我欠了他的债,这一世,是来还债的。」
王桂芳的心都碎了。
「什么债?我女儿一辈子老实本分,她能欠谁的债!」
"刁雪梅"摇了摇头,眼神中的怨恨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「我不知道……他掐着我的脖子,我喘不过气……我只记得,他的右手手背上,有一个烙印……像是一朵被火烧过的莲花……」
「我死了之后,魂魄离不了体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……看着他把我……」
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。
「他把我煮了……一块一块地煮……他说,要让我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……娘,我好恨!我好恨啊!」
那凄厉的哭喊声,根本不像是从一个活人嘴里发出的,更像是来自九幽地府的哀嚎。
王桂芳只觉得天旋地转,一口气没上来,昏死了过去。
06
等王桂芳悠悠转醒时,发现自己躺在炕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。
柳婆坐在一旁,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,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。
屋子里的阴冷之气已经散去,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,都只是一场噩梦。
可女儿那凄厉的哭喊,和那个莲花烙印,却深深地刻在了王桂芳的脑子里。
「大仙……我女儿她……」
柳婆吐出一口烟圈。
「魂魄已经送走了。
该说的,她都说了。」
王桂芳挣扎着坐起来,抓住柳婆的手。
「可她还是没说凶手是谁!只有一个烙印,天下这么大,我到哪儿去找?」
柳婆看了她一眼,眼神深邃。
「老婆子我说过,你只看到今世的果,却不知前世的因。」
「你女儿的魂魄怨气太重,只记得今生的恨。
但附身的柳仙,却看到了更早以前的事情。」
柳婆将烟杆放下,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,像是在讲述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。
「那是光绪年间的事了,在山西那边,有个姓赵的大户人家,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。」
「赵家有一位独子,叫赵铭轩。
这赵铭轩从小被娇惯坏了,横行乡里,无恶不作,就是个混世魔王。」
「而你女儿刁雪梅的前世,正是这位赵家大少爷。」
王桂芳听得目瞪口呆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「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我女儿那么善良的孩子……」
柳婆没有理会她的震惊,继续说了下去。
「赵家有个佃户,姓李。
李家有个女儿,名叫李青莲,年方18,生得貌美如花。
那赵铭轩见了,便起了歹心,三番五次地调戏。
李青莲是个刚烈的女子,誓死不从。」
「有一天,赵铭轩喝多了酒,竟带着家丁闯进李家,想要用强。
李青莲的父亲和哥哥为了保护她,和家丁们打了起来,结果双双被打死。
李青莲悲愤交加,抱着父亲和哥哥的尸体,哭了一天一夜,最后,她一把火烧了自家的茅草屋,自己也葬身火海。」
「她死之前,立下了血咒,说她若有来生,定要让赵铭轩也尝尝家破人亡,被人碎尸万段,永世不得超生的滋味。」
柳婆说到这里,停了下来,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。
「而那个凶手右手上的莲花烙印,正是李青莲当年送给赵铭轩的定情信物——一个亲手绣的莲花香囊。
在李青莲死后,赵铭轩悔恨不已,竟用烧红的烙铁,在自己手背上,烫下了一个莲花的印记。」
07
王桂芳整个人都僵住了,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。
前世的因,今世的果……
原来,女儿的惨死,竟是一场跨越了百年的复仇。
那个她恨了20多年的凶手,原来是来讨还血债的。
这个真相,比不知道,要残酷一百倍,一千倍。
她的女儿,不是无辜的受害者,而是昔日的施暴者。
这个认知,几乎要将她彻底击垮。
「那……那凶手呢?李青莲转世的……是谁?」
王桂芳用尽全身力气,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。
柳婆摇了摇头。
「天机不可泄露。
我只能告诉你,你女儿死的时候,凶手和她,其实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。
他从小就体弱多病,性情孤僻,但成绩优异。
他接近你女儿,不是因为爱慕,而是因为那股刻在灵魂里的恨意,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。」
「他杀你女儿,不是临时起意,而是蓄谋已久。
他选择在冬天动手,选择用滚水烹煮,都是在重现当年李家灭门的惨状,火与水的交替,是他复仇的仪式。」
「他把尸块扔在金陵城的各个角落,是让你女儿的魂魄聚不齐,呼应他前世'永世不得超生'的毒誓。
他做完这一切后,那股支撑着他的怨气也就散了。
所以你们查不到他,因为他已经变回了一个普通人,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,文弱书生。」
王桂芳瘫倒在炕上,泪水无声地流淌。
她不哭了,也不闹了。
当巨大的悲伤和震撼超出了人能承受的极限时,剩下的,只有麻木。
她恨不起来了。
是恨那个凶手?可他是为家人复仇。
是恨自己的女儿?可那是前世的罪孽,今生的她,又是何其无辜。
她只能恨这该死的天道轮回,恨这捉弄人的因果报应。
08
不知过了多久,王桂芳才缓缓地从炕上下来,对着柳婆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她没有再问凶手的姓名,也没有再提报仇的事。
知道了这个前因后果,世俗的追凶,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。
那是一笔烂在轮回里的账,自有阎王爷去算。
她把身上带来所有的钱,都放在了炕桌上,然后转身,默默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知道真相,也让她彻底心死的地方。
回到金陵后,王桂芳像是变了一个人。
她不再逢人就哭诉女儿的冤屈,也不再四处烧香拜佛。
她把女儿所有的照片和遗物都收了起来,然后和老伴一起,搬离了那座生活了几十年的伤心城市,回到了乡下老家。
几年后,王桂芳的老伴也去世了。
王桂芳一个人,守着老宅子,种了一院子的菜,养了几只鸡。
她很少说话,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悲喜。
村里人都说,王家的老婆子,是被女儿的死给刺激疯了。
只有王桂芳自己知道,她没疯。
她只是在等,等自己阳寿尽了的那一天,去阴曹地府,看看这笔横跨百年的孽债,到底是怎么了结的。
又过了很多年,有人传说,金陵城里一个著名的大学老教授,在家中孤独地死去,很久才被发现。
据说,他一辈子未婚,无儿无女,晚景凄凉。
法医在他的遗体上,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。
他的右手手背上,有一个非常陈旧的疤痕,形状,像是一朵莲花。
而他的死因,更是离奇——他是活活把自己饿死的。
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觉,拒绝任何食物,只是不停地对着空气说:
「我错了……我错了……」
这桩奇闻,很快就淹没在了城市的喧嚣里。
只有在关外黑瞎子沟的那个小院里,歪脖子老柳树的叶子,在风中沙沙作响,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无人知晓的古老传说。
天道好轮回,苍天饶过谁。
你今生种下的恶果,来世,总有人让你连本带利地偿还。